毓君
新學期的第一天,我將全班同學集中在過道,正在編排座位的時候,于是我看見了嘉陵,他像是剛剛哭過,臉上還有淚痕,穿著一件臟兮兮的衣服,他居然沒有報名,在樓道上游走,不知道該讀哪個班級,我叫住了他,問了問成績,就隨便讓他站進了隊列。很久以后,我想起那天的情形,總覺得這是某種宿命的安排。
嘉陵是那種其貌不揚的學生,他太普通了,普通得你甚至可以忽略他的存在,他坐在第一排的最邊上,很安靜,頭發凌亂,衣服令你永遠說不清楚是什么顏色。初中的語法里面,煩瑣的句子成分劃分,我講得口吐白沫,下面的孩子還是似懂非懂,收上來的課堂練習,讓人氣不打一處來,但這時我看到了嘉陵的作業,眉清目楚,井井有條,令我大為贊嘆。我想這一定是個不同尋常的孩子。果然,不久的年級數學競賽,他竟然名列第二,數學老師說他也沒有料到,教了十多年書,還大跌眼鏡。這以后上課,我便常常注意他,偶爾看到他投過的凌厲的眼光,這眼光讓人感到有一些寒意,讓你懷疑是不是某個地方講錯了。
他母親去世得早,他和他父親從嘉陵江畔“遠嫁”到我們這里,好多年了吧,現在他已經有了個讀小學的妹妹。家里很窮。他的衣服很難得換,換來換去也是那兩件,我找了自己以前讀書的衣服給他,他從來不穿。最要命的是他的學費,盡管給他免了不少,但還是了了無期。有一天我在辦公室改作業,門外來叫說有家長找我,出去時,他父親見了我,訕訕的說很困難,不好意思到辦公室來,望著他身上穿著那件我給嘉陵的毛衣,我什么都說不出。
然而,嘉陵卻顯得一天比一天浮躁起來,課堂上聽懂了,就顯得無所事事,有時竟趴在桌上睡著了,我把他叫到辦公室狠狠批評了幾次,他從來就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有時眼眶中有淚花,有時眼神很迷惘。寒冷的冬天要一個人起來生火做飯,于是常常遲到,弄得班上的考核分屢屢因此被扣,但是,我把他叫到跟前的時候,我常常不知道是該同情還是批評。
中午的時候,他都是直接打了飯回教室,因為他很難得買食堂的菜,書包里總是帶著一小瓶家里做的東西。有好幾次中午,我從辦公室出來,順便到班上看看時,偌大的教室,只看見他一個人埋頭吃飯的背影,我便心疼,不忍再走進去。
好在他成績仍好,對同學也很熱心,成都市的慶澳門回歸作文大賽,他獲得了唯一的一等獎,我把16元稿費遞給他時,他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我還組織了一次為他的捐款,孩子們都很踴躍。我總是想給嘉陵這樣的孩子更多的機會,盡管我知道我只能送他一程。
然而啊然而
中考后的一天,那個悶熱的中午,沒有任何的風聲,他和另一個孩子悄悄溜出了家門,他滑下了那條大河,便永遠沒有起來。他的名字是一條河流的名字。
他的重點中學的錄取通知書被永遠壓在了箱底。而我,常常在某個不經意的下午,想起那張憨厚的笑臉,想起一個踽踽獨行的背影。
嘉陵,你在天堂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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