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灘之花散文
位于黃海之濱的這片故土曾是一片很荒涼的地方,當外婆牽著我的小手站在這片滄桑的咸土地時,當潮濕的海風肆無忌憚地吹來的時候,我好懷念那個綠樹成蔭、遍野黃花的小鄉村,那兒有鳥兒在歡鳴,有清澈的小溪叮咚流過,有甜如蜜的桑椹染紫雙唇,有碧綠的菜畦青翠的瓜果,那兒還有我的小伙伴……可眼前的這片土地除了那遍野苦澀的海英草和起起落落的海鳥,仿佛一無所有——那一年我剛剛10歲。
夜晚在油燈下做完功課,最喜歡的便是聽我的外婆講鹽婆婆的故事了,也正是鹽婆婆的故事讓我漸漸地愛上了這片鹽灘。相傳鹽婆婆是東海龍王之女,她美麗端莊,溫柔善良。當時在海邊居住的老百姓靠織網捕魚過日子,那時的人們不知鹽為何物,每日只是用些酸菜湯當菜就飯,許多人面有菜色,百病纏身。龍公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為了救助當地得了浮腫病的老百姓,她變成了一位渾身長滿鹽霜的老婆婆,她走到哪,鹽霜就抖落到那,潔白如雪,厚厚的鋪滿了大地,仿佛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銀裝。鹽婆婆又手把手地教人們拿鹽來做菜吃,菜變得咸滋滋、香噴噴的,很開胃口,慢慢地人們的病好轉了,身體也覺得有力了。鹽的好處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全國,海邊的老百姓用鹽換來需要的糧食衣服,從此他們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那時的我好喜歡龍王之女變成的鹽婆婆,因為她美麗善良,因為她神通廣大——翩翩而行,輕輕抖落身上的鹽巴……而我的外婆卻要每日辛苦的勞作,頂著星出門,披著月歸來,渾身總是鹽潮鹵濕、疲憊不堪。我心疼地為外婆擦凈沾滿鹽霜的臉,用小拳頭為她捶捶酸痛的背,外婆的臉上滿是蜜樣的笑意,那笑容如銀花開放……曾讀過乾隆末期被稱為“海州阿凡提”的苗坦之的詠鹽詩,他這樣寫:“壘壘晶瑩富貴鹽,初嘗入口苦丁咸;苦咸本是人間味,燃盡青春慢慢甜!毕肫鹆诉@片銀灘上好多好多如外婆這樣的女子,選擇了這片苦澀的土地,傾注了畢生的精力與心血,在這片土地上用苦澀品出人間的甘甜,使這片熱土衍生出無盡的希望。
鳥兒戀著天空,樹兒戀著土地,河流戀著大海,銀花戀著這百里鹽灘。年輕時的二姐曾被招工到了無錫紡織廠,那是省里為解決鹽場子弟就業難而實行的辦法。二姐和一群年輕人歡天喜地地去了,不久卻又和一批戀家的'人偷偷地溜回來了。一回來,便抱住父母哭泣,死活不再離家。只因為眷戀著這片土地,離不開這片充滿人情味的根基,她放棄了做大城市人的機會,卻要在這片咸土地風里來雨里去的勞作一生。曾笑著問起她這事情,她憨厚地笑說一生無悔。我的內心是深深的感動,這片熱土因了她們的執著與眷戀而變得更加美麗富饒。
鹽灘上的工作辛苦且枯燥,一年四季,風霜雨雪,鹵蒸日曬,面朝咸土背朝天地干著:撩溝,做埝,和灘,拉塑布,補塑布,挖土塘,扒鹽,堆稟、上船鹽……灘上總是有做不完的事,忙不完的活;這無遮無擋的海邊灘涂,冬日,這里的海風比別處更冷,夏日,這里的日頭比別處更毒辣。在這里,不需要粉嫩的小臉藕樣的手,卻必須有一張耐曬的面孔有力的手去經歷風風雨雨;在這里不必有婀娜的腰肢,卻需要一副好的身架和用不完的力氣……銀灘上的女人呀,如果喻你為花,我想用銀花是最確切的,點點汗水,朵朵銀花,開遍這片咸澀的熱土,點綴著這片荒涼的土地。
播下了希望,灑下了汗水,便會有美好的收獲;幢丙}場是閃耀在黃海之畔的一顆璀璨的明珠,如果你在扒鹽的季節來到這里,那美麗的鹽鄉風光,定使你迷戀忘返。堤外是金色的海,堤內是銀色的灘,人聲喧騰,馬達轟鳴,牽引機軋軋響個不停,鹽工穩穩掌握扒鹽斗的扶柄,在牽引機的帶動下犁起厚厚的鹽層,嘩啦嘩啦地向喂料口移去,晶瑩的鹽便源源不絕地吸進粗長的管道,再從端口如巨龍般噴出,匯聚成金字塔般的銀嶺。冰雕玉琢般的世界,人與自然的融融之情,這是一個很壯觀的場景,這樣的情景里閃動著許多美麗的身影,此時此刻,動人的笑容掛在臉頰,心里滿是收獲的喜悅與自豪!
朵朵銀花不僅有著堅強開朗的外表,她們也有著鹽場女子特有的溫情脈脈。在工作中她們和男人一樣,揮灑著汗水,奉獻著青春,她們把希望播灑在灘涂,任嬌嫩的容顏歷經著風吹日曬點點老去,可是在她們的臉上卻看不到失落。灘涂,鹽池,家前,屋后,到處是她們朗朗的笑聲。她們辛勤地工作著,巾幗不讓須眉。梅就是這樣一位出色的女子。遇到梅是在醫院里,她有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略黑的臉寵上始終掛在樸實的笑容,她是一位女領灘手,由于鹽場露天工作的特殊性,在鹽場的歷史上女領灘是屈指可數的,可她風里來雨里去的,迎著嚴寒,頂著酷暑,一干卻是十四個年頭,而且取得了不菲的成績,成了公司的產鹽高手、巾幗英雄。這會兒她正趁著中午休息的時間陪著感冒的女兒掛水,她用溫柔的目光憐惜地望著女兒,用粗糙的手撫摸著女兒的額頭,我看到了鹽場女子剛強的外表下,還擁有那如水一般的柔情。
每當夕陽西下,晚霞映照在金字塔般的鹽廩上,圩里顯得格外寧靜安謐,略帶咸味的海風陣陣襲來,道邊的海英菜散發出縷縷清香;灘涂星光點點,鹽場人家里的魚香酒香便撲鼻而來,那是鹽場女子精心為家人備好的晚餐,看到家人圍坐桌邊吃著可口的飯菜,女子的臉上滿是不盡的滿足和幸福的陶醉……
朵朵銀花晶瑩剔透,沒有迷人的芳香,帶著淡淡的鹽味,但卻如春風化雨,沁人肺腑。正如詩人所寫:濟世為人粉碎身,驅邪抗腐潔冰心。從來身價千年賤,博得民間萬戶親。似雪珠珠玉體明,如冰點點白瑩晶。山珍海味休夸貴,咸不來時味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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