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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遲子建小說中的兒童視角
蕭紅、遲子建小說中的兒童視角敘述,兩人在小說中恰切地運用了兒童視角敘述,使讀者既看到了兒童視野中的自然美,也看到了生活的本真面貌。以下是小編整理的蕭紅遲子建小說中的兒童視角,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蕭紅遲子建小說中的兒童視角
視角原是繪畫透視學中的術語,畫家觀察和描繪人物,需要選擇一個較為恰當的視角,才能更準確地揭示人物的精神面貌。同樣,在小說中,作者也需要選定一個能體現其敘述智慧的視角來展開敘事,視角選取的合適與否直接決定小說敘事的成敗,同時也影響著整部小說的敘述風格、技巧、節奏等。兒童視角是指作家化身為兒童,以兒童的眼睛和心靈去觀察、體味人生百態。魯迅的《社戲》開了兒童視角抒寫鄉情的先河,在《社戲》中魯迅以童年回憶為視角,著重挖掘鄉土生活中的真善美,表達了對鄉土鄉親的熱愛。
抒情小說普遍采用這一敘事角度與兒童心靈的天真無邪、目光純凈有著密切的關系。在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眼中和混沌的思維中,世上所有的東西都充滿了生命活力,顫動著生命的琴弦。而且由于孩子的審美情趣沒有受到任何文化傳統和意識規范的浸染,他們的審美視野非常開闊,不僅將萬物生命化,而且將成人的煩惱和痛苦也納入審美范疇,將其詩化。
蕭紅和遲子建作為鄉土抒情派作家,作為對童年生活記憶深刻的敏感女性,采用兒童視角這一敘述方式,很好地達到抒情的目的。蕭紅的《后花園》、《呼蘭河傳》、《牛車上》、《家族以外的人》、《手》和《小城三月》都以兒童的視角敘寫故事;遲子建的《北極村童話》、《霧月牛欄》、《沉睡的大固其固》、《羅索河瘟疫》、《原始風景》也是從兒童視角展開故事,另外遲子建的《岸上的美奴》、《樹下》、《日落碗窯》、《逆行精靈》在多重敘述中也插入一些兒童視角的描述。這些從兒童視角進行的小說營構,使蕭紅、遲子建的小說閱讀時特別清新和優美,給人以心靈的陶冶。
采用兒童視角抒發對大自然的贊歌。蕭紅和遲子建都出生在東北,遼闊的東北黑土地有著獨特的自然景觀:白雪、藍天、彩云、森林、原野、河流、房舍、植物、花鳥蟲魚……這些奇特的自然景觀,永遠是孩子們感到新奇美妙和吸引人的東西,永遠是兩位女作家心中的眷戀。對童年生活的記憶讓她們魂牽夢繞,對大地之景的感受讓她們永生難忘。正如蕭紅在《呼蘭河傳》結語中所說:“以上我所寫的并沒有什么優美的故事,只因他們充滿我幼年的記憶,忘卻不了,難以忘卻,就記在這里了。”這難以忘卻的記憶,使蕭紅、遲子建在許多小說中常描繪著東北美麗的自然風景:
天空的云,從西邊一直燒到東邊,紅堂堂的,好像是天著了火。
這地方的火燒云變化極多,一會紅堂堂的了,一會金洞洞的了,一會半紫半黃的,一會半灰半百合色。葡萄灰、大黃梨、紫茄子,這些顏色天空都有。
五秒之內,天空里有一匹馬,馬頭向南,馬尾向西,那馬是跪著的,像是在等著有人騎到它的背上,它才站起來。
忽然又來了一條大狗,這條狗十分兇猛,它在前面跑著,它的后面似乎還跟了好幾條小狗。
又找到了一個大獅子,和娘娘廟門前的大石頭一模一樣,也是那么大,也是那樣蹲著,很威武的……
一會功夫火燒云下去了。
天上綴滿了云,雪白雪白的。它們有的像兔子蜷在那里睡覺,有的像貓在捉老鼠,有的像狗、像魚。
天邊的晚霞,每個人都可以看到,但是這種景象在兒童的眼中被強化放大了,而且這種美也透出兒童特有的審美傾向:顏色鮮艷多變,赤、橙、黃、綠、青、藍、紫無不應有盡有,形狀常如動物,馬、狗、兔、貓、魚、獅子、猴子生動活潑。在兒童視角中,大自然總是純真和美好,是五彩斑斕,是神奇和有趣的,是兒童眼中最美的地方。
我家有一個大花園,這花園里的蜂子、蝴蝶、蜻蜓、螞蚱,樣樣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黃蝴蝶,這種蝴蝶極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紅蝴蝶,滿身帶金粉。
蜻蜓是金的,螞蚱是綠的,蜂子則嗡嗡的飛著,滿身絨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圓圓的就和一個小毛球似的不動了。花園里邊明晃晃的,紅的紅,綠的綠,新鮮漂亮。
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鳥上了天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只是天空藍悠悠的又高又遠。
秋風起了。嫩嫩的苞米粒變硬了,豆角葉變黃了,柿子曬紅了臉,沉甸甸的倭瓜拽折了枝蔓。房蓋上,紅一塊,綠一塊的,曬滿了胡蘿卜和豆角絲。
小燕子練習飛了。它們飛累了,就歇在電線上。
自然景物在兒童視角的世界是多么美好、新鮮,充滿生機也充滿童趣,在這個自由的世界中,萬物都是活的,有著無限的本領,都是健康漂亮的,有著非凡的美麗,即使平淡簡單的現實景物,用兒童的視角一看也變得豐富而奇妙,后花園西北角的大榆樹,風來了它會發出嘯聲,太陽一出來葉子就發光了,閃爍得和沙灘上的蚌殼一樣,而園子里的大樹拍一拍它會發響,對面的土墻小孩叫一叫又像會回答,自然萬物在兒童視野中特別親切、鮮活,而作者的情感在這自然的魅力之下也靈動飛揚噴薄欲出,達到了抒發感情的理想效果。
對自然美的記憶是兒童天然的能力,因為兒童天性喜歡大自然,喜歡美好的事物,在他們純潔的心靈上,只感知捕捉美的東西,而那些丑的事物很難吸引和進入他們的視野之內,兒童眼中的大自然也因此比客觀的大自然更美麗、更新奇、更具有人情味。⑦如遲子建在《原始風景》中描繪的月光之夜:
我背著一個白色的樺皮簍去冰面上拾月光,冰面上月光很濃厚。我用一只小鏟去鏟,月光就像奶油那樣堆卷在一起,然后我把它們拾起來裝在樺皮簍中,背回去用它當柴燒。
作者把月光描寫得是那么奇異那么美麗,仿佛使人置身于童話世界,能清晰地看到童心的歡樂與跳躍。
“無論是《呼蘭河傳》中新鮮漂亮的后花園,還是《原始風景》中流金溢彩的金色草垛,無論是《小城三月》中帶著呼喚帶著蠱惑的春天,還是《北國一片茫茫》中瀟灑飄揚能歌善舞的雪花,全都體現了兒童特有的生機、好奇、天真與幻想,因而顯得特別美妙新奇,使人過目不忘。”正是這種兒童視角的敘述方式,使成人再次看到了自然之韻,看到了自然對童心的影響,原來大自然是那么鮮活生動,充滿生機和神秘;原來童心是這樣純凈、清澈、靈動,使小說更具有抒情的感染力。
運用兒童視角敘寫生活中的本真
敘述中的兒童視角不僅可以表達生活中的美,而且可以表達生活中的真。《小城三月》中翠姨愛上了堂哥,但是在這個偏僻封閉的小鎮,翠姨的這種心理和這種理想只能成為無言的結局,傳統勢力和傳統的習俗是容不得翠姨自由戀愛的,翠姨也只能以生命的隕落表達這種愛的追求。小說中翠姨的這種心理通過“我”的眼而表現,充分展示了兒童視角的真誠。
翠姨對我的哥哥沒有什么特別的好,我的哥哥對翠姨就像對我們,也是完全一樣的。
不過哥哥講故事翠姨總比我們留心聽些……
不過有一天晚飯之后,翠姨和哥哥都沒有了。等我到翠姨屋一看。
不但是翠姨,還有哥哥陪著她看見了我,翠姨就趕快地站起來說:“我們去玩吧。”
哥哥也說:“我們下棋去”。他們陪我玩棋,這次哥哥總是輸,從前是他回回贏我。我覺得奇怪,但是心里高興極了。⑩
這段兒童視角的文字雖沒有心理描寫,但展露的內容已足以表達翠姨和哥哥之間的微妙關系,可以說是兒童的“眼”發現了人物的真,是兒童的心發現了生活的真。而蕭紅的另一篇小說《呼蘭河傳》,其中的小團圓媳婦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在婆婆的百般折磨中恐懼不安,哭著要回家。這本是小孩子受驚后的正常表現,可婆婆家非要說她“見鬼了,著魔了”。對于小團圓媳婦的“病”眾人皆是附和著,只有同樣是小孩子的“我”說“她沒病,她好好的”,并大膽地去和她玩玻璃球。小團圓媳婦的大辮子被婆家人剪掉,所有人都相信婆婆所言“睡了一覺就自己掉下來了”,而“我”說“不是的,是用剪刀剪的”。這種“真”的語言也只有同樣存有真誠的兒童說出。小說中的“我”還發現有二伯偷東西、跳墻、罵磚頭、罵飛鳥,在碾盤上睡覺,被父親打倒在地上打滾,癱坐在火堆旁幽幽地哭,這些在我看來皆覺得好玩的東西所隱含的社會內容是兒童永遠不理解的。其實在兒童視角的敘述中,許多看似“古怪”“不明白”的東西,正是兒童視角發現的事物本真現象。
遲子建的《北極村童話》和《原始風景》也是以“我”這個兒童的視角展開,記述了“我”從父母身邊來到了姥姥所住的北極村生活時看到的一切。這里不僅有迷人的風景和濃濃的親情,同樣也有讓小姑娘隱隱感覺到政治風云帶來的陰影:大舅死了姥爺卻不敢說,蘇聯老奶奶真誠待人卻得不到周圍人的理解和同情,只有“我”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仍然無所顧忌地和蘇聯老奶奶親密相處,和心中悲苦的姥爺嬉鬧著,生活的苦澀在這里通過兒童的視角窺視到。
《樹下》是遲子建的長篇小說,其中的一個人物七斗是一個失去父母的小姑娘,到姥爺家去看望病危的姥爺時,意外地得到了姥爺留給媽媽的一份遺產――金子,繼姥姥(媽媽的繼母)和姨媽(媽媽的同父異母妹妹)為占有這份遺產,想從七斗那里把金子拿走的一場表演,在兒童的視野中真是再丑惡不過了。繼姥姥是威逼利誘:“金子先拿出來讓你姨媽保管著,別在半道上讓人偷了去,回家后,金子就先放在你姨媽手里,你大了許了婆家時給你當陪嫁。”姨媽接過七斗的金子掂了掂,面上露出驚愕(因為姥爺分金子時特意多給七斗一些),繼姥姥狐疑地看著姨媽,想去掂那份金子,可很有心計的姨媽馬上就把它放入旅行袋中……不滿意的繼姥姥想辦法支開姨媽,當著七斗的面“取出金子掂了掂”,母女之間的詭計不相上下。姨媽為了私吞這份金子,在回鄉的船上虛偽地大哭大叫著說她的旅行包被偷了,并大肆聲張地告訴船長裝有金子的旅行包被偷了,她認為這樣可以騙過七斗,而七斗在領略了以前姨媽為一只銀戒指做手腳的事后,心知肚明“姨媽之所以喊來船長把事情鬧大,只是做給七斗一人看的”。兒童視角中的目光其實是世間最真實的目光,正如張愛玲指出兒童視角的獨特性所說:“小孩子不像我的想象那么糊涂。父母大都不懂得子女,而子女往往看穿了父母的為人。”
作者選用兒童視角進行敘述,表層反映的是對自然、生活、人物的描摹,但深層折射出的是作家的心理世界,它與從成人的視角看到的現實世界形成強烈的對比效果,如蕭紅小說《呼蘭河傳》寫扎彩鋪的一節,就反映出兩種視角的不同,從兒童視角看,直接映入他們“視野”的是那用紙扎成的活靈活現、萬分好看的各種人物與事物,大到聚寶盆、大金山,小到使女、廚子、雞、鴨、鵝,樣樣都是那么漂亮。至于為什么要扎這些東西,兒童就不知道了。但用成人的視角看,這一切都是為死人準備的,“窮人們看了這些竟覺得活著沒有死了好”,陰間與陽間一樣有高低貴賤之分。兒童視角的理想色彩與成人的視角的現實荒謬形成強烈的對比,兩種視角的對比、反差和襯托構成了作品的內涵多重性、豐富性及敘事結構的復調意味。
在這些作品中,作家運用兒童的視角去構造作品,表面上看是小說敘事的形式問題,但實質上與作家的情感、心理、個性以及世界觀、認識論、價值觀等都有密切關系,它一方面決定著作品的敘事方式,另一方面也體現著作者的情感判斷、價值取向與人生態度。
遲子建小說中的兒童視角敘事
1、童年生活與故鄉風光
遲子建出生于黑龍江漠河市的北極村,這個位于中國最北的村子,坐落在黑龍江畔,大興安嶺深處,北與俄羅斯隔江相望。遠離喧囂的城市,大興安嶺深處的積雪,黑龍江畔晶瑩的卵石,夏夜天空絢麗神秘的極光構成了遲子建多彩的童年。遲子建曾在一次訪談中說道:“我的故鄉有廣袤的原野和森林,每年有多半的時間是在寒冷中生活,大雪、爐火、雪爬犁、木刻楞房屋、菜園、晚霞......這都是我童年時最熟悉的事物,憶起他們時總有一種親切感,而他們最后也經常出現在我的作品當中。”一個作家每創作一部作品,所采用的敘事方式和敘事內容,大多都會受到作家人生經歷的影響,遲子建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在寫這片養育了她的黑土地,都在寫這山這水,這人這樹。而遲子建作品的敘事方式也多借助兒童的視角,為讀者展現出這片黑土地上的風土人情,也借此表達出對一種對童年生活的懷念。
童年是一個人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童年的美好經歷也會變成記憶,被作家永久珍藏在頭腦中。作家的作品,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看做是作家某種人生經歷的真實寫照。當生活中偶然的靈感激發起作家創作的欲望時,那些美好的記憶便會從作家的筆尖不經意的流露出來,再經過作家的一番加工創作,進而轉化成優美的文字。遲子建在將記憶轉化成文字的過程中,借助兒童的視角加以敘述,也借以引導讀者從兒童的視角出發來了解作家所構建的美好純真的世界。在這些文字背后,遲子建為我們展現的是一個原汁原味的東北,我們可以從中窺見東北獨特的風土人情,進而從中了解到東北發展的歷史。這片藏在大興安嶺深處不為人知的黑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清晰的展現在世人的眼前。
遲子建在許多作品中都融進了她自己的人生經歷,都可以看做是自己生活的真實寫照。如小說《世界上的所有夜晚》中的女主人公的丈夫死于一場車禍,而在現實生活中遲子建的丈夫也是因車禍去世。這種帶有自傳性質的小說其中最為典型的還是要數她的中篇小說《北極村童話》。這部小說可以看做是遲子建的童年自傳,小說中的大部分故事都是她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小說的主人公“燈子”是一個處在七八歲柳芽般年齡的小女孩,因為調皮口無遮攔,被父母送到了北極村的外婆家。在這個看似無聊的村子里,卻上演著動人的故事。小說采用第一人稱敘事,以主人公燈子的口吻敘述她的所見所聞,為我們展現出北極村獨特的風土人情。燈子剛剛被父母送到北極村的時候,看到姥姥家新蓋的木刻楞房子的房梁上拴著紅布條,姥姥說那是用來辟邪的;姥姥家東頭住著一個“老蘇聯”,她皮膚白白的,穿著和村里其他婦女不一樣的長裙子,而且她還會跳舞;中秋節姥姥買了月餅,要先拿到院子里放在桌子上“供月”。我們從中可以看到東北獨具特色的農村生活。
2、兒童語言與情感
因為采用兒童視角敘事的方法,所以小說中大量運用兒童獨特的語言。因為童言無忌,所以兒童和大人相比就多了一些獨有的權利,敘述故事的主人公變成了兒童,便可以借助兒童的眼睛,看到那些大人們看不到的事情,從兒童的嘴里也可以說出那些大人們不敢說的話。相對于成年人來說,兒童對事物具有更加敏銳的洞察力,也更具想象力。因為采用兒童視角敘述,所以行文間都呈現出兒童特有的思維特征,作家也必須站在兒童的角度來思考問題,進行創作。因此遲子建的許多小說中不乏一些天馬行空的想象和兒童獨特的語言。《北極村童話》中迎燈來到北極村的姥姥家,看身邊的一切都新鮮:“天上綴滿了云,雪白雪白的。它們有的像兔子蜷在那兒睡覺,有的像貓在捕捉老鼠,還有的像狗、像魚。”這些在大人眼中看似平常的東西,卻被孩子賦予了獨特的生命力。孩子對大自然總是有著獨特的想象,孩子眼中總能看到大人們看不到的奇妙風景。此外,小說中還有許多兒童語言的巧妙運用。在小說《沒有夏天了》里面,主人公小鳳也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小鳳的媽媽教她剁菜餡,并且告訴她一邊剁餡一邊喊“剁王八肉”,小鳳也很高興的學著媽媽的樣子一邊剁菜餡一邊罵人。小鳳母親口中的“王八”,是指村里現任的小學校長王標。小鳳的父親因為犯了錯誤被撤掉小學校長的職務,小鳳的母親便把這一切遷怒于接替丈夫職務的王標,連剁菜餡的時候都在宣泄自己的不滿。而小鳳并不明白母親為何會有這樣的言行,也并不知道母親教她的話里面有什么含義,只是單純的出于一個孩子好奇和模仿的天性來模仿母親的行為。同樣的一句話,從大人嘴里面說出,就會讓人覺得她潑辣蠻橫,但是從小鳳這樣一個孩子嘴里面說出來,反倒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愛。在短篇小說《霧月牛欄》中,主人公寶墜小的時候被繼父失手打傷了頭部,智力開始出現缺陷。之后他執意搬到牛屋里和牛一起生活。他的繼父對此一直很愧疚,直至自己臨死之際,還想勸寶墜從牛屋里搬回家里住,但是寶墜卻堅決不肯,還說叔要是死了就再找個活的叔來跟媽一起住。如果換做一個成年人,是萬萬不會說出這種話的,但是因為寶墜是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孩子,這話出自他口,便也顯得合乎情理了。
童年是快樂的,但也是孤獨的。每個人的一生都會經歷純真的童年時代,但是長大成人的我們反觀童年,卻很難再次走進那段我們都曾經歷過的生活,也很難再理解我們曾經都有過的心路歷程。兒童的思維方式并不同于成年人,兒童思考問題的方式,具有很強的跳躍性,有時甚至并沒有什么邏輯可言。因此遲子建采用兒童視角敘事方法創造出的小說在情節上并不緊湊,這種散漫的敘事方式使小說顯現出一種散文化的特點。再加之作者對兒童語言的巧妙運動,讓作品還呈現出一種詩意的美感。
遲子建小說中還經常會出現一些動物,其中比較常見的意象便是狗,故事中的孩子似乎總有一條狗作為童年的玩伴。《北極村童話》中燈子在姥姥家時和姥姥家養的傻子狗成為了好朋友,她們之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燈子走后,傻子狗為了追隨自己的小主人,為了這段友情甚至跳下黑龍江“殉情”。《日落碗窯》中的關曉明家有一條叫冰溜的狗。關曉明在城里看完了馬戲表演,就每天回家訓練自己家的冰溜練習頂碗,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帶著自家的冰溜去表演馬戲。除此之外,遲子建小說中也不乏一些對其他動物的描寫,如《霧月牛欄》中住在牛屋里的寶墜不愿意和繼父住在一起,只想和家里的牛朝夕相伴,家里的幾頭牛成了他唯一的朋友。如果兒童代表著天真無邪,那動物則代表著自然純真,兒童和動物之間的友誼,超越了種族的界限,是那的樣潔凈美好。讓人們透過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感受到人世間的單純與美好。故事中的孩子帶著自己心愛的寵物,在寧靜淳樸的鄉村里,尋找屬于自己的快樂童年,給寧靜的鄉村注入了無限的活力。正是因為兒童視角的運用,讓原本單調乏味的生活多了許多樂趣,也為人們營造出一個別致的詩意世界。
3、童年生活的苦與樂
童年的生活固然快樂,但是生活中難免會有些許痛苦。每個人的成長道路都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遲子建的作品在描寫溫情浪漫的童真之余也表現出生活中讓人覺得辛酸無奈的一面。遲子建借助兒童的視角,展現生活對于孩子的特殊影響,有些作品雖然并沒有交代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但是卻借著孩子的所見所聞,為人們展現出那些讓人充滿苦澀回憶的年代。《北極村童話》中,燈子因為口無遮攔的亂說話,被母親送到了外婆家。
生與死相互對立,但又是互相依存的兩端。遲子建的小說中,死亡似乎是個永恒的主題,許多作品中,都或多或少的描寫到了死亡。如《沒有夏天了》中傻二毛的意外落井和小鳳父親的突然離世。《世界上的所有夜晚》中主人公的丈夫因車禍去世和烏塘小鎮中因礦難離世后尸體被妻子保存在自家冰箱里的蔣百。《北極村童話》中孤獨終老的“老蘇聯”、為了燈子“殉情”的傻子狗,還有并沒有提及死因的大舅“柱兒”。幾乎在她的每一篇小說當中,都表達出了人生的種種不幸,當兒童視角和對死亡的敘述結合在一起的時候,便賦予了小說一種獨特的內涵。《沒有夏天了》里面的小鳳,因為無意間的一句話害死了傻子二毛,遭到了母親的毒打,而父親的死更是讓這個原本爭吵不斷的不幸家庭雪上加霜。《世界上的所有夜晚》中,三生因父親的離去變得沉默寡言,失去了那個年紀的孩子應有的活潑與靈動。《北極村童話》中燈子因為無意間知道了大舅去世的秘密,心中徒增了一絲沉重,“老蘇聯”的去世,讓她失去了童年的朋友和知己,傻子狗的“殉情”更是讓她失去了童年的另一個朋友。
相較于成年人來說,兒童對生活并沒有多么深刻的理解和感悟,當他們面對死亡的時候表現的反倒比成年人更加的冷靜,因為他們大多數并不理解死亡的含義。小說中的死亡場景,并沒有多么悲壯,在兒童眼中的死亡反而顯得異常的平靜。所以當小說從兒童視角出發來描寫死亡才能夠顯得客觀而冷靜。《沒有夏天了》里面,傻子二毛墜之后井后,親眼目睹了二毛墜井的小鳳并沒有覺得害怕,反倒想起了家里死去的老山羊,還幻想著二毛可能是到井底下玩去了,她甚至還幻想井底下有很長的通道,里面有馬騎,有燒餅吃,甚至還可以玩皮球。而旁邊的大人則發瘋似得打撈二毛的尸體。只因小鳳是一個孩子,所以面對死亡,她并沒有覺得害怕,反而多出了許多不切實際的聯想。而對小鳳父親去世時的場景是這樣描寫的:“地當央,躺著爸爸,他的嘴紫紅紫紅,嘴角還掛著笑,只是笑得不睜眼睛。我不知道他睡覺怎么會睡到了地上?”故事中小鳳的母親在丈夫死后如同遭到了晴天霹靂,而小鳳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父親,還以為他是在睡覺。作者正是借助兒童視角,客觀的進行對死亡的描寫。
遲子建的作品中,死亡似乎總是不期而至,而兒童面對死亡,雖未表現出像成年人那樣的悲傷和痛苦,但是死亡多多少少也給他們幼小的心靈烙上了深刻的烙印,也加深了他們對生命的感悟和理解。正如《北極村童話》中,蘇聯老奶奶去世后,燈子也覺得自己一下子長大了幾歲。當兒童見證過死亡之后,他們對于生命也開始有了新的認識,這些不尋常的經歷也讓他們從中收獲成長。兒童視角下看似幼稚的話語也開始變得富有道理,從而使小說的主題得到升華。
作為當代文壇獨具特色的女性作家,遲子建多年來筆耕不輟,為我們帶來一部部生動形象的作品。她筆下的孩子身上,都閃現著人性的光輝,為我們展現的是他們真純美麗的心靈世界,孩子的內心,是成年人所向往的精神家園。遲子建在小說中運用獨特的兒童的視角,讓我們透過孩子的眼睛來看這個世界。穿過現代社會城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帶我們領略邊陲小城里的寧靜質樸,帶我們感悟白山黑水間的神奇靈動。帶我們透過人性的貪婪和虛偽,尋找最初的那份善良與純潔。她的文字讓我們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里能尋找到一個真正屬于自己內心的純凈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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