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個春風,聽一湖柳綠散文
略略見過幾處風景，有蒼茫風色的，比如大理；有荒原莽莽的，比如漢江水庫，有黛峰連綿的，那是貴州。本地也有，桂林的書畫風，簡直醉人不已。見過海，那是在深圳，果然海天一色，但那是冬天，風景不算好。然而有山有水的風景多，各有各的味道，卻都多少有一點俗火氣，想靜靜地看吧，那是不必奢望的。然而聽說家鄉有一湖，沒空長去玩的時候，可以去那。那湖名九凌湖，早已聽聞，只是不知怎么去，這回到底去成了。
在網上是看過這湖的圖片的，夕陽下，湖面倒著暖霞，近看是淡淡的紅，眼望遠些，便深了，云朵也便染紅了，樹影婆娑，在水里搖曳，因著紅霞，倒也看不清了，然而滋味盡出。一絲一絲秀色，不是那般秀氣，也不是那般靈清，更無北國的粗氣，它各方面都只沾了一點，但是卻有幽僻的美，是郁江平原造出的空氳。
有一張圖片還有土坡。綠草青青，甘蔗林海的風香從天際飄來，遠遠的人家，牛車和人細微可見。鄉村的寂淡，有一支悠悠的田園彩調在歌唱。聽說那邊有壯族人家，不知真假，但深藏著的風氣，大抵從那圖勾勒而出。于是便更向往了。
去的那天下起小雨來，空氣里都是濕潤的氣息。門口是壯鄉風格的裝飾。即將到三月三，因著近壯鄉，這里也過節——其實自從前幾年廣西宣布三月三放假，家鄉也過了。一進景區，就看見一片小樹林，里面藏著桂樹，很多棵，不見其話，卻聞其香。樹林不像別的景區，道路全部硬化，把樹圍著，不給樹透一丁點的氣，樹沒了呼吸，沒了落葉，那也不成樹，不成林。遠遠看見只是單調的樹，沒有靈氣，更加沒有姿色可言。去景區看風景，其實也是看樹，看花，看云朵，看碧水，看青山。它們合成一色，不爭，不搶，每一處都恰到好處，那才是美景。這些樹，姿態不算美，但韻味、生氣多于我見過的一些景區。
再往里走，是一個廣場，它在我的右側；我的前方是一條道路，雖然天不好，卻透著光，說不出的舒服。樹林間隱約見著湖。似乎湖水可以漫上來，但它還是靜靜的，碧波蕩漾，一個一個小浪過來，輕輕撫著泥土。慢慢的走著。湖風蕩蕩地過來，到人面卻柔了，像少女的細嫩的手，輕輕的，滑滑的，想要觸摸，卻倏的不見了。于是便見了一座橋，橋上無字，看路牌才知它名錦繡橋。橋并無特殊，兩邊的花紋只有地方特色而已。是荷花。荷花是家鄉小城的別稱，這里便不贅述。但從橋上看風景，就滿眼光色了。橋兩邊種有柳樹，夾岸栽柳，栽下了一湖的春風。在這里駐足，看著著湖水，突然心靜。想起攝影的人喜歡透過樹枝拍照，起初并不懂為何意，當我透過樹枝看時，才知曉。確實夠美，夠文藝。此時剛好有風吹來，柳樹飄飄，點點新綠藏著春風；絲絲春風藏著新綠。因著這春風，便有了新綠，因著這新綠，便活了這湖的水。志摩先生說：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條水草！不見英倫的水荇，卻見水藻。我初眼見到，疑覺是污染所致，然而定眼一看，才見細細微微的水藻。興起了一些，便去摸著水。那些水藻似乎是活的似的.，全從指縫間溜走。遠處有一條堤壩，圍了它們，我看無處可逃了吧，想借來漁網把它網住，裝扮這春景，但那水藻精靈一般，又涌到民歌湖那去了。此時若有人歌一曲便好了，迎著春風，什么歌都可以。不必用什么配樂，只是空靈的聲音。到底有歌響起了。是山歌。一行壯族阿姐和阿哥從身邊走過，嬉笑怒罵，各有情趣。他們去干嘛，未可知曉；但山歌卻一陣一陣的。那岸邊最近的小小的山便動起來一般，清朗潤晰。山上有一絲絲的煙云，時不時有小鳥飛出，黛色的石頭那里。各種雜樹，各種生花，墨色的倒在水藻里，不知誰攪春水，擾一池香夢。小郎與少女，都把姿色帶去。一曲山歌，驚散兩行歸雁。
陽光出來了，影影幢幢的，遠處白色的小樓，倒也看不清了，只有那群人。他們在船上對山歌。在柳樹掩蓋下，放著一幀清晰的電影。以前是無處可看的，看了也不自然。他們卻是有種原本的滋味，像一湖清酒，初嘗倒無滋味，卻也品越好嘗。回想起來，是入夢境一般，天色與山歌，一艘烏篷船，或一只竹筏，在暗暗的天色里游蕩，山后退了，水后退了，時光仿佛也靜止了，只有山歌，只有少郎，青石一般的年紀，似有一股磅礴欲欲而出，又似綠水里的沉默，深沉又安逸。這回什么都聽不到了，只看見了干欄屋，阿姐在做飯。炊煙直上，一條魚在跳躍，入了湖中，不久一盤清蒸新鮮的魚便在阿姐的桌子上……
山歌止了，停了，天光了起來，哪有什么少女，哪有什么少郎，只是一首現代的歌，繚繞在景區里，他們在湖心島玩水哩！此時春風來，柳樹搖，隨著節奏。不知何時游人漸漸多起來，水里一輪太陽，盈盈娉娉，綠色混著草木灰、明黃色，似給湖面涂上彩虹。云散了，一朵一朵地散了，只有云煙，繚繞更遠的山峰。湖心島上，幾個恐龍，幾位青年，到底是一場夢，或者是腦海里偶然出現的風景，但是九凌湖確實這般美過，不必用技術來修造，淳樸的美，這便是最好的風景。
歌聲已經遠去，枝柳不再搖動，但風仍在耳邊清唱一首歌。出園的時候，廣場的噴泉忽然起來，從金燦燦的龍頭噴出，夕陽已被遮擋，只剩下風煙。車已開出了遠遠的，還能看見那湖水，更遠了，已經到了快速路上，也還能見到湖岸上的山。一朵一朵的云從那飄來，到市區了，似乎還能聞到那里的空氣。我又想起貴州的山，桂林的水，漢江的樹，大理的人，以及深圳的海，但是最后在腦海里的，全是九凌湖的景。我手上動了動，一股水藻從手邊走過。蔭蔭的樹林，畫出了斑駁的光影。哦，九凌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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