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鈴聲散文

夢鈴聲散文

　　三通急促的電話鈴聲把我從夢中驚醒，猛然坐起來，怎么聽到了這么清晰的電話鈴聲？我耳聾得早已聽不見電話鈴聲了呀！尋思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那電話鈴聲來自夢中。

　　來自夢中的電話鈴聲帶給我一陣心痛。

　　是老媽又給我打電話了么？

　　是。我肯定。這個時節(jié)，這樣的天氣，老媽一定是又不放心她的大冤家，又要問：

　　“冷不冷啊！別感冒了，路滑，出門小心！”

　　這天是立冬。窗外大雪飛揚，飛揚是因為有風。看了幾十年這冬季的大雪，聽了幾十年這冬季的風聲，還是讓已經(jīng)托體山阿的老媽放心不下她的一直體弱得被她稱為大冤家的大女兒。其實，她的這個大冤家早已經(jīng)是兩個兒子的母親，一個孫子的奶奶了，老伴也健在。

　　確信這夢中的電話鈴聲是老媽撥響的，因為這是曾經(jīng)的約定。

　　那時，父母家里新裝了電話，近八十歲的老媽和兩個在外地的女兒約好，每周定時聽個電話，聽聽女兒的聲音，聽聽平安的家常。

　　可是這個也五十多歲了的大女兒常常忙忘，不守時，老媽就以為出了什么事，打電話過來詢問。

　　“喂，啊，媽！”

　　“大冤家呀，今天星期幾了？”

　　“媽，我又忘了！”

　　“又晃了！就不能穩(wěn)當點（老媽幽了我一默）？小燕子總是按時打電話來，到日子，我在電話機旁等一會兒，她就來電話了，你可好，讓我等了好幾天了你也不來電話。有什么事了么？”

　　“沒，什么事也沒有，一切正常。就是我又忘了給你打電話。”

　　“沒事就好。我知道你一慣希里哈率的（地方話，萬事不認真的意思），也別總忘，我就聽你說幾句就行，聽聽你的聲音，不耽誤你。”

　　“是，老媽，我記著。”

　　然而，仍還是有數(shù)次忘記，順手撕下幾張沒有及時撕下的日歷紙，那個約定日子埋在了其中，老媽又打過電話來。

　　這一次，是我依約也不能打給老媽了，老媽卻還能打給我，那個惦記我的老媽在我夢里打給我。

　　我耳聾了，老媽耳朵更聾了，不能好好地和老媽在電話里說說話已經(jīng)又有好多年了，勉強把電話打過去，都是照顧老媽的妹妹接聽，有時候妹妹也讓老媽聽聽，結果，那邊笑瘋了，妹妹喊著告訴我：“你和老媽各說各的還嘮得這么熱乎！”哦，已經(jīng)到了只能聽聲音不知說什么的地步了，有些悲哀。現(xiàn)在想想，那時還好，還有人聽啊。

　　是什么引出這個夢，讓我驚醒，讓我心痛，是小妹的那張發(fā)在家族微信群里的照片。那厚厚大雪鋪地的松林中，白茫茫地，沒有印記動影，只有一條足跡，是一行人奔一座新坆，那坆里有母親的骨灰，那天正是人去百日。

　　老媽！

　　還記得給老媽穿壽衣時我的手不停的抖，還記得與老媽遺體告別時哭得我胸疼。老媽去了，老爸前幾年就去了，我突然就覺得我成了孤兒，這孤獨無倚的感覺在白發(fā)下心中展現(xiàn)出恐慌。悲傷，不僅失去了老媽的人，也是失去了老媽這個老家的象征，七十歲的我從此漂泊了，在精神上，在情感中。

　　老媽真的不放心她的大冤家，因此，幾次入我夢中，夢中和老媽熱聊，沒有任何視聽障礙，那種溫馨的感受，總成為夢醒后的泣咽。

　　往事涌上心頭，歷歷在目。不懂事的我，曾經(jīng)氣得她哭，我的固執(zhí)也常常惹她咒罵。但親娘就是親娘，最關心我、寬容我的還是老媽。我一直身體不太健康，這常讓她坐臥不寧。我二十五歲懷大兒子臨產(chǎn)，老媽憑空夢見龍攪水，夢醒時值半夜，驚動了老爸，老媽說夢給老爸聽，以為我可能難產(chǎn)。老爸說，就你瞎操心，一定是生了個男孩，一切平安。可老媽再也不能入睡。直到第二天收到電報：生男，平安。老媽夢的那天晚上十點，小嬰兒呱呱來世。老媽的夢是為我擔心的心事所聚啊。

　　立冬日大雪，老媽看見“窗外”大雪飛揚，感覺“屋內(nèi)”寒氣凜冽，這氣候又讓她惦記她的大冤家了，電話鈴聲就這樣在我的夢中響了，夢醒無聲是有聲，那聲是無數(shù)次的詢問，無數(shù)次關照，是常規(guī)老套熟到可背誦，耳朵都聽得長出膙子，現(xiàn)在，只是意會無以言傳了。

　　老媽，夢里的關愛讓夢外的我心痛。老媽，你放下我，好好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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